陆尘是被一阵刺耳的争吵声震醒的。
"库房只剩三百块下品灵石!
连护山大阵的灵石都要抠出来用了!
"青袍老者拍得木案嗡嗡作响,案头裂开的玉简里飘出赤色账目,像道催命符悬在众人头顶。
他后颈还残留着车祸时的灼痛,视网膜里却映出雕花穹顶上流转的符咒。
脑仁突然炸开似的疼,无数记忆碎片涌进来——玄天宗大师兄、宗门濒临破产、三日后连弟子月例都发不出......"诸位。
" 这具身体的本能让他开口时带起灵力震荡,满堂霎时寂静。
八道目光齐刷刷刺来,陆尘这才看清自己坐在主位,袖口银线绣着玄天纹,掌心全是冷汗。
左手边的灰袍老者冷哼一声:"掌门闭关前把宗门托付给尘儿,想必少宗主己有良策?
"玄风长老特意咬重"托付"二字,白眉下耷拉的眼皮遮不住讥诮。
陆尘记得这位师叔祖最反对改革,前身就是被他用"恪守祖训"逼得走火入魔。
"灵田。
"陆尘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,"后山三百亩三品灵田,亩产不足十斤,改良种植技术至少能翻三倍......" "荒唐!
"玄风长老猛地拍案,案上茶盏跳起三寸高,"我玄天宗立派千年,何时沦落到学凡人种地?
修仙者当以修炼为本!
"他袖中飞出一枚玉简,在空中展开泛黄的宗门律令,"第九十七条,擅改祖制者,鞭三十,废修为!
" 陆尘盯着那行闪烁金光的律文,胃部一阵抽搐。
这和穿越小说里说好的不一样啊!
说好的虎躯一震众人拜服呢?
余光瞥见右侧的李管事正把胖胖的身子往柱子后缩,活像只受惊的鹌鹑。
"敢问师叔祖。
"他抓起案上账册,墨迹未干的赤字在晨光里格外刺眼,"按现在的开销,灵石还能撑几日?
" 满堂死寂中,檐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。
玄风长老脸色铁青,腰间玉佩突然亮起红光——是灵田方向的传讯符。
陆尘刚要伸手,老头己经拂袖收走符咒:"田垄小事,老夫自会处理。
" "这叫供应链断裂!
"陆尘一着急蹦出现代词汇,看着众人茫然的表情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"我的意思是......" "够了!
"玄风长老周身腾起罡风,元婴威压让梁柱咯吱作响,"少宗主若真有闲心,不如想想怎么应付七日后青阳剑派的赌斗。
他们可是押上了三条灵石矿脉。
"他说到"赌斗"时特意放慢语速,像钝刀割过陆尘的神经。
日影西斜时,陆尘蹲在后山灵田埂上。
本该灵气盎然的灵谷蔫头耷脑,叶片泛着不祥的灰斑。
他抓了把泥土搓捻,指尖突然刺痛——土里掺着细碎的黑色晶粒,在夕阳下泛着诡异幽光。
"少宗主!
"李管事气喘吁吁追来,圆脸上挂着油汗,"玄风长老让我传话,说您要是碰坏一株灵苗......" 陆尘没理会威胁,弯腰扒开一丛灵谷根系。
本该雪白的根须缠满蛛网般的黑丝,越往下挖黑晶越多,腐臭味混在灵气里,熏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。
远处传来守田弟子的惊呼,他抬头望见暮色中腾起的诡异紫雾,嘴角却慢慢扬起。
这田里的秘密,可比账本有意思多了。
陆尘踩着露水未干的田埂,靴底黏着的黑土发出咯吱声。
昨夜用树枝圈出的试验田里,十株灵谷苗东倒西歪,叶片上的灰斑比昨日扩大了半圈。
他蹲下来扒开泥土,那些蛛网状的黑丝正缓慢蠕动,像是活物。
"少宗主!
三号田的引灵渠又堵了!
"外门弟子提着沾满黑泥的铜壶跑来,裤脚还挂着半片被撕烂的符纸。
这己经是今早第三次"意外",陆尘盯着少年手背上新鲜的抓痕,突然拽住他手腕:"谁教你在阵眼贴爆裂符的?
" 铜壶咣当砸在地上,黑水渗进土壤发出滋滋响声。
少年脸色煞白,突然挣开手朝雾霭中狂奔。
陆尘追出两步猛地刹住——前方三丈处的灵田里,三个灰衣弟子正用铁锹疯狂铲断灵苗根系。
"住手!
"陆尘捏诀唤出佩剑,剑锋却在离对方咽喉半寸时硬生生停住。
玄风长老的嫡传玉佩在某人腰间晃荡,黑晶碎屑正顺着他们指甲缝往灵田里渗。
为首弟子咧开嘴,露出被黑晶染色的牙齿:"少宗主小心手抖,门规第三十二条,残害同门者......" 剑柄突然被人从后方按住,陆尘感觉灵力瞬间凝滞。
玄风长老的声音贴着耳后传来,带着陈年墨汁般的阴冷:"看来少宗主不仅想种地,还想当刽子手?
" "他们在毁灵田!
"陆尘指着满地狼藉。
被铲断的灵苗断面渗出黑血,遇风即化作紫雾飘散。
诡异的是周围弟子们恍若未闻,仍机械地搬运着"病变"的灵苗。
玄风长老的龙头杖重重顿地,杖头镶嵌的留影石亮起微光:"老夫只看到你持剑威胁同门。
"他枯瘦的手指划过陆尘腰间玉牌,一道裂痕悄然浮现,"再插手灵田事务,这宗主信物就该换人保管了。
" 暮色西合时,陆尘瘫坐在丹房废墟里。
白日被黑雾灼伤的手掌还在渗血,掌心却紧紧攥着半块带根须的灵苗。
月光透过破窗照在残根上,那些疯狂增殖的黑丝突然畏缩着退开半寸。
他触电般跳起来撞翻药柜,几十个瓷瓶哗啦坠地。
某只裂开的玉瓶里,青绿色药渣正与黑丝发生剧烈反应,空气中弥漫着类似硫磺燃烧的刺鼻味道。
"少宗主又在糟蹋东西。
"巡夜弟子举着火把探头,火光惊得黑丝缩回根茎深处。
陆尘挡住身后正在冒泡的药渣混合物,突然笑得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:"告诉膳房,明日给我送二十斤生石灰过来。
" 巡夜弟子看疯子的眼神让他很满意。
陆尘摩挲着宗主玉牌上的裂痕,听着远处灵田方向传来的诡异嗡鸣,把沾满药渣的指尖凑近鼻尖——今夜的风里,混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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