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清闻到焦糊味时，正蜷在浴缸里听暴雨声。
这是她躲避雷火的第十五年。
浴室的灯早就关了，只留一盏小夜灯在墙角泛着微弱的蓝光。
她把自己浸在温水里，戴着降噪耳机，循环播放着海浪的白噪音。
可即便如此，当闪电划破天际时，她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。
窗外的雨越下越大，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极了火苗舔舐木料的噼啪声。
她闭上眼睛，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耳机里的海浪声上。
可就在这时，一声尖锐的啼哭穿透了楼板。
京清猛地睁开眼睛。
那哭声断断续续，夹杂着剧烈的咳嗽，像极了十五年前被锁在厨房里的自己。
她扯下耳机，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，鼻尖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焦糊味。
"不，不会的......"她喃喃自语，手指紧紧扣住浴缸边缘。
可那哭声越来越清晰，伴随着重物倒地的闷响。
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爬出浴缸，随手抓起浴巾裹在身上。
水珠顺着发梢滴落，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。
当她拉开浴室门的瞬间，浓烟己经顺着门缝渗了进来。
"着火了......"她喃喃道，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。
可楼上又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，那声音像一把尖刀，狠狠刺进她的记忆。
十五年前的画面突然涌入脑海：厨房里熊熊燃烧的火焰，继父狰狞的面孔，还有那个挡在她面前的瘦削身影。
她记得自己蜷缩在角落里，被浓烟呛得喘不过气，耳边是继父的咒骂和菜刀砍在门板上的声音。
"救命......"楼上传来微弱的呼救声，将京清拉回现实。
她咬紧牙关，抓起毛巾浸湿捂住口鼻，赤着脚冲出了浴室。
楼道里己经弥漫着浓烟，火警铃声尖锐刺耳。
她跌跌撞撞地往楼上跑，湿漉漉的浴巾拖在地上，留下一道水痕。
七楼的门缝里己经窜出了火苗，热浪扑面而来。
"有人在里面吗？
"她用力拍打着门板，手掌被烫得发红。
回应她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，还有小女孩断断续续的哭喊："妈妈......妈妈......"京清的手颤抖着摸上门把手，金属的滚烫让她倒吸一口冷气。
可就在这时，背后突然伸来一只戴着防火手套的手，一把将她拉开。
"退后！
"低沉的男声震得她耳膜发麻。
她踉跄着后退，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。
男人身上带着水汽和硝烟的味道，防护服的布料摩擦着她的手臂。
他动作利落地取下破拆斧，几下就劈开了门锁。
火光中，京清看清了他左脸的刀疤——那道斜贯颧骨的伤痕，与记忆里染血的面庞完美重叠。
"是你......"她喃喃道，声音淹没在破门声和火警铃声中。
男人没有听见，他弯下腰，示意京清待在门外，然后一头扎进了浓烟中。
火光在他背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，京清突然想起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，那个挡在她面前的少年也是这样的背影。
"咳咳......"浓烟呛得她睁不开眼，但她还是扶着墙往里张望。
火舌在客厅里肆虐，窗帘己经烧成了灰烬，家具在高温下扭曲变形。
她看见男人弯着腰，在浓烟中摸索前进。
"这边！
"京清突然看见卧室门口趴着一个小小的身影，她顾不上危险，冲进去抱起那个小女孩。
孩子的身体烫得吓人，己经失去了意识。
就在这时，一根燃烧的横梁突然从天花板上坠落。
京清本能地将孩子护在身下，闭上眼睛等待剧痛的降临。
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，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闷哼。
她睁开眼睛，看见男人用后背挡住了坠落的横梁。
他的防护服被火星烧出了几个洞，脸上沾满了烟灰，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。
"快走！
"他低吼道，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京清抱着孩子往外冲，可没跑几步就感觉天旋地转。
浓烟呛得她喘不过气，视线开始模糊。
她感觉有人从她怀里接过孩子，然后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。
"坚持住......"男人的声音忽远忽近。
她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那张带着刀疤的脸上，火光中，那道伤痕仿佛在跳动，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在一起。
十五年前的雨夜，少年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，然后转身迎向了继父的刀锋。
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，京清感觉自己在不断下坠。
恍惚间，她看见男人防护服胸牌上的名字在火光中闪烁：贺时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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