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藏蓝色》第一章 碎光九月的暴雨把梧桐叶砸成深褐色的烂泥，祁桥缩在图书馆消防通道的阴影里，指腹摩挲着口袋里的抗焦虑药片。
玻璃穹顶漏下的雨珠在地面织成蛛网，远处传来军训方阵踢正步的声响，混着教官撕裂喉咙的"一二一"，像无数根钢针往耳膜里钻。
金属门突然被撞开，带进来的风掀翻她膝头的《变态心理学》。
穿藏蓝色军训服的女生浑身湿透，迷彩裤管还往下淌水，怀里却死死护着个牛皮纸袋。
"抱歉！
"她弯腰捡书时，祁桥看见她后颈大片晒伤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，军帽檐上凝结的水珠正顺着下颌线滚进衣领。
"你在流血。
"祁桥的声音惊到了自己。
女生右掌心有道新鲜的划痕，暗红色血珠渗进迷彩布料。
对方愣了愣，忽然笑起来，露出颗虎牙："爬墙捡风筝蹭的。
"她抖了抖纸袋，露出半截蓝白相间的尾巴，"教官说这叫违反纪律，可我看它卡在铁丝网里，像被关禁闭的小兵。
"祁桥的目光扫过她沾着草屑的军靴，又落在她左腕那圈褪色的红绳上。
当女生伸手接过书时，她注意到对方虎口处有道淡粉色的旧疤，形状像是被绳索勒出来的。
"林舟渡，侦查系新生。
"女生主动报上名字，指尖在封皮上按出浅浅的水痕，"你是心理系的祁桥吧？
听说你能通过笔迹分析人格。
"雨声突然变得刺耳，祁桥感觉太阳穴突突跳动。
她后退半步，后背撞上冰凉的消防栓："那是伪科学。
"话音未落，林舟渡己经从口袋掏出支钢笔，在书页空白处龙飞凤舞写下自己名字。
雨水顺着笔尖晕开墨痕，字迹像被风揉碎的云。
"帮个忙？
"林舟渡把书推回来，睫毛上还沾着雨珠，"就当...交换秘密。
"她压低声音，迷彩服下的体温混着潮湿的青草味涌过来，"我知道你每天这个点躲在这里。
上周三你吃了两颗抗焦虑药，昨天换成三颗——垃圾桶里的铝箔板骗不了人。
"祁桥的呼吸骤然停滞。
指尖触到林舟渡留下的钢笔，金属笔身还带着体温。
她看着对方把风筝尾巴塞进纸袋，动作轻得像在包扎伤口："别怕，我不会告诉别人。
"转身时军牌撞出清脆声响，祁桥瞥见编号末尾三个零，那是特招生的标志。
接下来的半个月，暴雨断断续续。
祁桥常在图书馆角落看见林舟渡，她总坐在临窗的位置，迷彩服左肩永远别着枚褪色的蓝雪花徽章。
有时她在画素描，笔下的缉毒犬眼睛里燃着团火；有时对着战术手册发呆，指尖反复摩挲书页间夹着的旧照片。
某个放晴的傍晚，祁桥抱着实验报告经过训练场。
夕阳把西百米障碍的高墙染成琥珀色，林舟渡正在翻越铁丝网，迷彩裤被勾破道口子。
她落地时膝盖重重磕在沙坑，却笑着冲围观的新生比耶。
祁桥注意到她藏在身后的手，指缝间渗出的血滴进沙土里，开出细小的暗红色花。
"要来试试吗？
"林舟渡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，递来瓶冰镇矿泉水。
她发梢还滴着汗，锁骨处有道新添的擦伤，"翻过那堵墙，能看见整个校区最蓝的天。
"祁桥望着六米高的障碍墙，金属支架在暮色里泛着冷光。
林舟渡己经重新爬上梯子，迷彩服在风中鼓成帆："别总待在阴影里，祁桥。
"她回头时，夕阳把瞳孔染成蜂蜜色，"有些伤，晒晒太阳才好得快。
"夜风裹着槐花香掠过训练场，祁桥握紧矿泉水瓶。
瓶身凝结的水珠滑过掌心，像极了那天林舟渡掌心的血。
远处传来归巢的鸟鸣，她看见林舟渡站在墙顶张开双臂，藏蓝色的剪影与漫天晚霞融成模糊的色块，恍惚间竟分不清哪里是天空，哪里是制服的颜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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